《日暮归乡》海报：中国台湾老兵的思乡情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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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# 回家的路有多长？《日暮归乡》里六个台湾老兵的半世纪等待
220;小白菜呀，地里黄呀，三两岁呀，没了娘呀…”当傅德泽老人用颤抖的嗓音哼起这首河北民谣时，摄影机捕捉到他浑浊眼睛里突然闪动的泪光。这个18岁就被抓壮丁到台湾的安徽汉子，在镜头前像个孩子似的蜷缩着身子，他说每次想家就会唱这首歌，”就像我娘还在拍着我睡觉”。

这是纪录电影《日暮归乡》里最揪心的片段之一。导演杨正浓带着团队花了八年时间，跟拍六位平均年龄超过90岁的老兵。这些老人分别来自山东菏泽、浙江舟山、四川丰都、广东汕尾、广东五华和安徽合肥，他们的人生被1949年那道海峡硬生生劈成两半。
高秉涵的书房里堆着150多个骨灰坛。这个山东老汉在过去三十年里，像完成某种神圣仪式般，把一个个死去老兵的骨灰送回大陆。”这个是老李，徐州人，临死前攥着我的手说一定要把我埋在我娘坟旁边；那个是阿财哥，他女儿去年才找到…”老人擦拭骨灰坛的动作轻柔得像在哄婴儿睡觉。有次在机场过安检时，X光机照出他行李箱里整齐排列的骨灰坛，吓得安检人员直往后退，他却笑着说：”别怕，这些都是想回家的老哥哥。”

姜思章的床头贴着张泛黄的地图，75年来他用红笔把”舟山”两个字描了又描。14岁那年他在码头卖鱼，被强行拉上开往台湾的军舰。”我娘追着船跑，手里还拎着我最爱吃的黄鱼鲞…”老人现在每天都要给大陆的红十字会打电话，不是为自己，而是为那些没能等到回家的老兵讨说法。他的抽屉里塞着厚厚一沓死亡证明，都是这些年相继离世的老弟兄。
摄制组跟着金英老人的儿子回到广东汕尾老宅时，发现门楣上还刻着”1948年金氏重修”的字样。邻居家百岁老人颤巍巍地捧出个铁皮盒子，里面竟是金英当年订娃娃亲的龙凤帖。而此刻金英的骨灰正静静躺在台湾的灵骨塔里——他至死都没能再踏上家乡的土地。

最让摄影师崩溃的是拍摄曾奇才的场景。这个四川老兵在镜头前展示他珍藏的”家书”，其实全是自己这六十年来写的、却永远寄不出去的信。有封写给母亲的信上泪痕斑驳：”娘，台湾的辣椒不香，我想吃您做的豆瓣酱…”老人去世后，剧组在他枕头下发现张字条：”把我烧了，灰撒进海里，海水会带我回丰都。”
王童监制在后期制作时常常看着素材掉眼泪。有段画面是潘松带老人在高雄港边发呆，突然指着艘货轮大喊：”那船是汕尾来的！我闻到家乡的味道了！”其实那只是艘巴拿马籍的普通货轮。导演杨正浓说，这些老人就像人形灯塔，用尽一生都在眺望同一个方向。
影片结尾，94岁的傅德泽终于回到合肥老家。他跪在早已坍塌的老宅遗址上，把台湾带来的泥土和故乡的黄土混在一起。这时画面外响起他断断续续的哼唱：”…弟弟吃面，我喝汤呀，端起碗来，泪汪汪呀…”银幕暗下时，影院里都是抽纸巾的声音。
5月10日母亲节上映当天，片方在影院门口发了六百支康乃馨。有个中年男子拿着花突然蹲在地上痛哭——他爷爷也是没等到回家的老兵。散场时，很多观众红着眼睛在留言墙上写”回家”两个字，有个小女孩够不着，她爸爸就把她扛在肩上写。这些场景或许就是制片人顾佳凤说的：”这不是六个老人的故事，是两代中国人的集体记忆。”
现在高秉涵还在继续送骨灰回家，他说这是替活着的自己提前认路。姜思章最近学会用微信，每天给大陆的志愿者发语音：”老哥们慢慢走啊，等我再送一程…”而傅德泽的床头多了个玻璃瓶，里面装着从老家带回的黄土——这次，家乡终于跟他一起过了海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