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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金佛流泪时》
文/谢长离
2025年深冬,香港中环的玻璃幕墙将霓虹切割成无数碎片。律师马迎风站在落地窗前,指尖的雪茄灰簌簌落下,像极了慈善晚宴上那些镀金请柬抖落的金粉。
三个月前,慈云阁金佛开光典礼上,他刚为这个百年慈善机构打赢名誉权官司。此刻账本在加密平板里泛着幽蓝冷光——三十亿善款如溪流汇入沼泽,在开曼群岛的账户里化作走私集团的军火箱。
“慈善是门生意,马律师。”警司柯定邦将威士忌推过桌面,冰球撞击杯壁的声音像子弹上膛。他们坐在兰桂坊最吵的酒吧角落,两张搜查令平摊在威士忌水渍里,像两具浮尸。
监控车里,前廉署主任现在盯着十六块分屏。养老院捐款变成澳门赌场的筹码,助学基金流向公海医疗船,就连地震赈灾物资都标注着“军需特供”。技术员突然放大慈云阁地下车库的红外影像——成吨金条正在装车,佛像腹中的暗格吞吐着比香火更炽热的欲望。
冬至夜,新界货柜码头飘起酸雨。任达华饰演的幕后老板站在龙门吊顶端,唐装下摆灌满海风:“你们以为在替天行道?不过是从一个棋盒跳进另一个。”他张开双臂,身后集装箱正在吊装,掀开的篷布下,贴满平安符的军火箱泛着冷光。
郭富城在雨中举起枪,准星里却浮现三个月前的情景:慈云阁小学落成典礼,孩子们给他系红领巾,身后巨幅照片里正是此刻龙门吊上那张脸。
“收网!”吴镇宇的吼叫混着电流杂音刺破雨幕。探照灯骤然亮起时,方中信的律师袍被风掀起,他正将微型相机埋进柏油路裂缝,镜头对准自己执业二十年的律所合伙人——那些永远纤尘不染的精英,此刻正将慈云阁账本塞进游艇发动机舱。
龙门吊突然断电。在彻底黑暗降临前,郭富城看见任达华做了个奇怪动作——他朝香港夜景张开五指,又缓缓握拳,仿佛将整座城市的灯火捏碎在掌心。
黎明时分,晨间新闻播报着慈云阁集团涉嫌非法集资的通报。马迎风走出廉政公署大楼时,初雪正好落在被告席企业家的银手镯上。有个举着“善有善报”横幅的老人突然跪在街心,雪花在他花白的眉毛上堆积成小小的坟茔。
证物室深处,那尊从慈云阁移来的金佛依然含笑。技术员在扫描时发现异常——佛眼微雕着《道德经》片段:“天下皆知美之为美,斯恶已。”而在更深的釉层下,藏着新鲜锉痕,仿佛有人赶在收网前,匆忙磨掉了另一行铭文。
结案庆功宴设在维多利亚港游轮,香槟塔映照着两岸辉煌灯火。马迎风独自靠在船舷,手机亮着匿名短信:“你知道为什么慈善机构总爱铸金佛吗?”下面附张黑白照片:1953年南洋货轮沉没案,获救的富商们熔了传家金佛成立慈云阁,而货舱登记表显示,他们原本运载的是三千吨救灾大米。
海浪轻摇,他忽然听见极细微的金属摩擦声。回头望去,宴会厅水晶吊灯映在吴镇宇的警徽上,折射出的光斑正落向船长室。方中信的律师徽章别在领口暗处,随着他举杯的动作,像枚随时准备射穿什么的准星。